福长安闲来无事游走在军营中,看到火枪营在演习,心中再无了来时与德漩嬉闹的心境。福长安知晓福康安的禀『性』,如今火枪营出现在他的军营中,看来他的身体如实挺不过这次了。
军营中阴冷,福长安身上单薄的月白长帕随风舞动着。他扬首,束在身后的手无力的紧握着,心中悲恸压抑的他无法去面对福康安。
彼时军中事务多数由和琳『操』持,嫣凝听闻他名讳数次,却不曾与他见过面。他亦是同福康安一般,常年在四处奔波。此次在军中相见,嫣凝眸中的和琳有些和珅昔年为人处事的恭敬,每每见到她,总是穿着铠甲恭手向她行礼。“末将见过夫人!”
和琳年岁与福长安相仿,命运弄人。福康安的弟弟福长安被和珅笼在身侧,而和珅的弟弟和琳却与福康安在一次次征战中成了莫逆之交。和琳恐福康安忧思加重病情,他让德漩不可把敌人山寨久攻不下的事告知福康安。
德漩心中也隐隐觉得福康安这次病情严重,尽管连连吃败仗,从前线回来后,他在福康安与嫣凝跟前时仍满面欢喜的尽着孝道。闲暇时,总是去打了水亲自为福康安泡脚驱病寒。
隐瞒了数日,山寨久攻不下的事还是被福康安察觉出来了。他不顾旁人劝阻,披了铠甲亲自上阵。和琳无奈,只得去请示了嫣凝。嫣凝知道福康安禀『性』,若是让他病死床榻,只怕这份遗憾要带进陵寝里。她赶到议事军帐,从赵兴手中取过了头盔亲自为面『色』苍白的福康安带上。她绝『色』面容,绽开笑容,“我嫣凝的夫君若是亲自上了战场,这山寨又算得了什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福康安闻言心怀愧疚的握住嫣凝的手,他的那句“等我回来,我们便回京!”哽咽在口中无法说出。他从赵兴手中接过宝剑,便出了军帐。福康安出战,仍是不带火枪营。福长安担忧福康安身体,便也换了铠甲紧紧追上去。
手无了福康安支撑,嫣凝整个人瘫软在军帐门口。似茧抽丝,福康安的离去一点点剥去了她的血肉。在这里数十年,与他夫妻数十年,她知晓今日他的结局。却不曾知晓面对这种结局的痛楚如抽筋削骨,她早已忘记了流泪,那些泪水却化作冷箭在她眸子中刺着。
哨兵传来前线战况,山寨被攻克下了,吴八月亦被抓获了,多日不振士气的军营欢呼雀跃。嫣凝不知福康安是如何做到的,但和琳、福长安、德漩心中皆知晓这是令福康安安心的唯一法子。
铅云低垂,风声紧凑,军营门口写着大清二字的白『色』旗帜猛烈摇曳着。德漩抱着福康安的尸体回了军营,随行的战士皆面带悲恸、跪下垂首不语。
德漩把福康安放在床榻上后,垂首跪在床榻一侧,眼泪低滴落在自己铠甲上。营中战士无了之前的欢呼雀跃,皆在军帐之外跪下。
嫣凝纤瘦的身影坐在床榻上,她脊背坍塌,心中的颤抖传至双手间。她面无表情的触到福康安的俊朗脸庞,堪比他身上铠甲冰凉。
和琳令人去自己的营帐中取出了福康安在嫣凝来之前存放在自己这里的锦盒,锦盒上的锁扣已磨损,是福康安常常打开的缘故。
嫣凝的手颤抖着打开了锦盒,当看到锦盒中的物品时。那些存在眼眸中的冰箭刺穿眼帘而落,痛楚刺到她心中。
锦盒中有她最初与福康安相见所穿的白『色』及脚踝长裙,有她胡『乱』写下的福康安、嫣凝永结同心的字幅,有她与筠婠的玉坠,有她处在牡丹堂时用螺子黛画的他的画像,有她为他绣的绣帕,上面福康安竖书的字迹已被他细细看时磨损的无法辨析,但那些话却牢牢印在嫣凝心中。
最下面放着一副画卷与一封信,嫣凝已无法站立,靠着德漩的力量她才站稳了脚步。德漩为她打开了画卷,她宛若百合晶莹纯洁的绝『色』笑容出现在她眸中,与之她现在的泪流满面相照应令人心生怜意。
福康安的书法引人心生赞叹,夫妻数十年,嫣凝深知他不会作画。她不知晓这画卷是多少个夜晚,福康安又是毁了多少纸张才细细绘出他心中思念着的绝『色』笑容。
信笺上是福康安书写习惯却不喜爱的小楷,两张信笺,第一张告知了嫣凝玉坠、福字碑、紫瑞霞光之事。这本是嫣凝最想得知的,可此番情景之下,她的泪珠打湿了信笺第二张。
“嫣凝,你我夫妻二十载。我心中自知亏欠于你和孩子,可我肩负富察府荣耀,心承皇上恩宠。不论为阿玛亦或是为了皇上、为了天下安宁,此生我只能征战沙场,也只能命终于此。你本不属于我大清朝,我却私心留下你。我自持能许你安逸富贵,却无法相伴你等候在冷寂庭院中的年年岁岁。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若有来生,我愿这世间太平无战事,带你归隐山野,细数林间落叶,仰看舒卷云霞,卧听风雨溪流。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停笔至此,心生怯意,若即早得知玉坠一事,你可还愿年年岁岁侯我返京中?可愿同我相濡以沫勿别离?”
他本不是心细、多情之人,却愿为她许下这文人酸气的诺言。
嫣凝把信笺紧紧的护在胸前,她整个人瘫软在床榻一侧,福康安俊朗的面容因阖着漆黑锐利的双眸显出温润如玉的宁静祥和。她泣不成声,断语相答,“我愿意,生生世世,我皆愿在府中等候你从别处返回京中!我愿与你相濡以沫不相离。”
她不明傲然霸气如福康安为何不敢当面相问,是否情深皆会生怯,而她此生已无法再告知他自己的答案。
她换上了穿越来时的及脚踝衣裙,躺在福康安身侧,细细的回忆着二人从相识到如今的年年岁岁。犹记得他年少霸气的那句,“做我福康安的女人!”她想反驳他,初相识时我不曾答应嫁于你,又何来的夫妻二十栽。初相识时,他已在心中示她为妻,可她呢?是何时放下心中想要回去的念头倾心相伴于他。
阵前不可无主,和琳替代福康安做了主将,福长安与德漩运送福康安灵柩回京。嫣凝不想他一人睡在漆黑的棺椁,却是五月时节暑气『逼』人。玉石棺椁内散寒气,可保福康安尸体如常。
嫣凝身穿缟素坐在放着灵柩的马车上,不顾酷暑寒气灼热了面容,不顾唇瓣干裂沁出血来。她只想守着他,此生皆守着他,相濡以沫勿别离。若有来生,她仍愿忍受庭院冷寂,年年岁岁待他府中。待天下太平无战事,与他一起归隐山野,细数林间落叶,仰看舒卷云霞,卧听风雨溪流。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半月之久,福康安的灵柩到达京城,太上皇却早已等候在京城之外,皇上及百官皆候立在太上皇卤簿仪仗后。吴书来搀扶着脊背佝偻的太上皇,他满是沟壑的面容在日光照耀下散出晶莹水光。他手扶着福康安的棺椁,沟壑堆积在一处令痛楚、惋惜更加突显。他阖上了满是水光的双目,再无任何人、任何祖宗规矩可阻他封福康安为王。
太上皇亲下圣旨,富察福康安追封嘉勇忠锐郡王,谥号文襄,配享太庙,入祀昭总祠与贤良祠。自清朝开国以来,福康安是第一个宗亲之外被封郡王的人。死后盛大哀荣,令前往富察府吊唁的官员不知该祝贺亦是悲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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