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以后,福长安与和珅在万向阁饮了一会儿酒,把嫣凝要送与福康安的书信给他,二人便各自回府了。他回来先去了绮罗轩,与芮楹闲语几句便去了蓬仙苑。芮楹从始至终面带端庄笑意,目送福长安出了院门。
蓬仙苑篱笆围起来的木槿花开得正灼艳,苍翠密枝间隐着一簇簇的花儿。邻近篱笆处,搁置了一个小圆桌与两把椅子。
福长安刚跨进院门就看到一身烟青旗袍的芃叒在泡着茶,他面上一笑,“我来的还真是时候!”
芃叒闻声并未抬首,她边为福长安倒茶边淡淡说道:“不过是每日都做惯了事!”
福长安在芃叒身侧坐下,接过她手中的玉瓷小圆杯饮了一口,花香的清新和着茶香溢在唇齿间。他嘴角弯起,“你并不爱饮屯溪珍眉,难不成是今日算着我要来么?”
芃叒盯看着他道:“这屯溪珍眉是花香熏染,我本不是爱花之人,何故沾染这花香!”
福长安低首闻了闻自己墨绿长袍上的胭脂水粉香味,他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今日不过是与和大人商议书信的事,万向阁安静些!”
玉瓷小圆杯中绿『色』的茶叶漂浮,与福长安身上的长袍极相衬。芃叒垂首盯看着那花香溢出的屯溪珍眉,心中暗自伤怀。福长安终是与福康安不同,他与和珅走的愈来愈近,和珅的每笔贪赃中皆有他一杯羹果。
如此下去,芃叒担忧他会讨不得好下场。故她才违逆老夫人的命令,偷偷的帮嫣凝送了书信出来。想着来日福长安被问罪时,福康安能够在顾及兄弟情意时再添一份今日她相帮嫣凝母子三人的恩情。
福长安见芃叒面上蒙了一层愁绪,继而笑着玩语道:“偷的浮生半日闲,有佳人相伴身侧,我富察福长安前世可是积了一生的功德!”
芃叒见福长安拿她取乐,面上浅淡一笑,瞧着那些落在泥土中的木槿花叹着,“你福四爷的身边又何止我这一朵木槿花!”
木槿花的寿命只有一日,福长安也是从芃叒口中得知的。芃叒再次住到蓬仙苑时,命人把庭院中的垂『荡』着的紫藤花及支撑花蔓的木架全部拔了去,移栽了这花『色』欠佳的木槿花。福长安原是不解芃叒何意,今日从她酸酸的语气中便得知了。木槿花虽花开一日,但日日有大簇的新花绽开,只不过是新花初开掩了旧花凋零的凄楚。
福长安无意与芃叒伤秋,他饮完杯中茶水,扯开了与木槿花寿命新旧相关的话语。“也就五六日,三哥便能赶来,我须得把事情安排好。花园的管事怕是为了哄你舒心,把富察府最好的木槿花都移来了蓬仙苑。你若是待在庭院中着实无事,便摘些木槿花送去春樱苑,安姨娘如今的身子应是用得着!”
他面带笑意的说完,拍了拍芃叒正在为他斟茶的手,便起身离去了。
芃叒手中的茶壶滑落,她是坐着的,滚烫的茶水从桌上淌到了她的双膝上。贴身丫鬟碧青惊呼着,用手上的帕子为芃叒擦去她旗袍上的热茶水。
她双目呆然的盯着那一片木槿花丛,听不进碧青抱怨的那句“姨娘每日都泡老爷爱喝的屯溪珍眉,就为了等他回来多在蓬仙苑多留一会儿!怎么才坐了这片刻,人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