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见外头山呼万岁之声,王月桔也从马车上下来,极恭敬的朝姜星沉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
礼毕,王月桔缓缓抬头,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庞,若旁人不知,怕是会以为她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
可她,才刚刚过了四十一岁的生辰,原不该苍老至此。
“主子,该回去了。”
唐淑将王月桔扶起,小心的送到了马车之中。
从今日起,她的主子便不再是大齐的皇后,也不必受那些规矩礼仪的束缚了。
但唐淑也知道,当初那个在辽东肆意策马的王大姑娘,早已经死在了深宫之中,如今活下来的,只是一副躯壳。
马车缓缓前行,一点一点的朝皇宫行去,让她不由得回忆起初入京城的时候。
王月桔记得那是一个春日,带着暖意的春风夹着花香吹入她的马车,让她对这个陌生的京城一下子充满了好感。
彼时姜影深已被立为太子,她便以太子正妃的身份入京,和太子一同侍疾。
虽说是侍疾,可到底男女有别,王月桔在宫中做的最多的事便是守在宣政殿偏殿,透过那扇窗子,看远处一层叠着一层的屋檐。
刚开始也许会被那精致奇巧的雕刻吸引,可久了以后便觉得厌烦无趣。
姜琮才六岁,孩子的新鲜劲很快便被一个又一个四方方的天磨没了,只能恹恹的靠着王月桔的腿发呆。
“娘亲,咱们什么时候回辽东啊,舅舅送我的小马是不是已经长大了,我不想在这儿,这儿一点也不好玩。”
辽东?
听着孩子稚嫩的声音,王月桔心中忽的多了几分酸涩。
姜琮年纪小,还不知道此次入京的意义。
“琮儿乖,娘亲带你去城楼上玩好不好?”
王月桔带着姜琮爬上了皇宫北侧的角楼。
夕阳流金,给万物蒙上一层浅浅的光。
临高台,望故乡。地千里,天一方。
“娘亲,这里是不是能看到辽东?阿琮喜欢这里,以后阿琮可不可以常来玩?”
看着在城楼上兴奋眺望的姜琮,王月桔也不由得弯了唇。
“好,娘亲以后常带阿琮来玩。”
可这个简单的愿望终究没能实现,那日两人回去后姜影深便大发雷霆,不由分说的将姜琮训斥了一顿。
姜琮本就不太适应京城的生活,又被父亲训斥,受了惊吓,高烧三日才退,自此再也不敢上城楼。
后来过了许久王月桔才打听到,原来那日兴国公求见德康帝,可却被姜影深拦着不让见。
兴国公气愤,便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姜影深面上没生气,可心中已是气急,这便朝姜琮发了火。
得知缘由的那一瞬间,王月桔忽觉得一股冷意从脚下窜了上来。
从踏入京城的那一瞬间,不,从姜影深更名的那一瞬间甚至更早。
自己的枕边人便已经渐渐露出了獠牙,而这獠牙似乎也一点一点的转向自己,转向王家,转向姜琮。
王月桔果然没有猜错。
永辉四年,王凌峰收复契丹,迎回姜星沉。姜影深借嘉奖之命,明升暗调,将王凌峰调回京城,领禁军。
次年八月,姜影深又借口让王老将军戍守京城,将亲身侍卫之事交给了高小将军,还将镇抚司指挥使的位置给了秋狝中冒头的秦威,一步步架空了王家的兵权。
再后来,后宫的美人越来越多,孩子也多了起来。
凤仪宫却越来越冷,只有姜琮来请安时才多了几分人气。
可很快,这几分人气也渐渐消散了。
姜琮的课业极重,他又不算是天资聪颖的孩子,常常被姜影深训斥,来后宫的机会便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