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恕小民无能,这心疾是娘胎里落下的病根,恐怕一生都难除去。再加上早产,不仅让他体魄远弱于别的孩子,时常会有剧痛,甚至,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唉,可怜的母子,若非关乎生死,谁又会怀胎七月还要四处奔波,奋力逃亡。”
“他想活下去,须有远胜常人的意志,不断磨炼自己的身躯。可那带来的疼痛和煎熬,连我们都难忍受,何况一个不经世事的孩子?”
“我这就把琴毁掉,不信拿鼎都压不断它。”
“大人慎重!此琴确乃仙物,弹奏琴曲可以让他忘记疼痛,像置身于梦里。依小民看,毕竟此子也是大人捡回来的,不如就让他好生奏乐,得偿所愿,安然度过这短暂却闲逸的一辈子。”
“你退下,我自己的家事,我会思虑。”
“诺!”
当文钟醒来,只有娘亲还在身边,月光洒下窗台,几分叹惋。
“你醒了。”
“娘,我的琴......”
“就在这里,你看,琴一直放在你枕边。”
“我好怕爹趁我睡着时把琴扔掉。”
“不会的,之前都是一时冲动,爹对你的关怀,你现在还不能明白。”
“我记得听到一些事,娘,弦国是什么地方?”
“弦国是我们东边一个很小的国,但在几年前已经被灭掉了,就是你爹亲手攻下。”
“可他们说,我是弦国俘虏的儿子。”
“不!没有这样的事,都是些胡言乱语。”
“娘,你还没有告诉过我,这琴究竟是怎样传下来的?是你和爹谁的信物?”
“都不是,这是当年娘怀着你时,曾有一次遭恶徒追杀,母子二人危在旦夕,忽然天降此琴,琴声让所有人昏迷,等到苏醒时,你爹已经赶来把我们救下了,那帮歹人也落网伏诛,后来此琴就一直伴随着你。”
“那这琴可有名字?”
“它的名字恐怕只有天上神仙才知道了,不过文钟现在是琴的主人,你可以为它取名。”
“我想给它取名‘弦歌’,每当我弹琴时不只听到琴声,仿佛还有一位仙子在歌唱。将来若有机会,我一定打听到琴的来历。”
“都依你。”
“娘,我以后要写好多曲子,都弹给你听。”
“好,不只是娘,还有你爹那个武夫,我们要多多陶冶,让他也变得斯文些,还有,文钟将来长大了,也会有妻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若我不能彻底好起来,我不会连累旁人的,就算是买来的也不行。”
“好了,早点歇息,这些事将来再议。”
又是一个夜晚,年幼的孩子已从大病中恢复,整座府邸都飘荡着他的琴声。千年不遇的音律奇才,可曲声越美,越衬出他命途多舛的悲运。
“抓刺客!”
屋外响起阵阵嘶吼,文钟停下琴声,躲在自己房里的床榻下,可仿佛天意安排,闯入屋中的蒙面黑衣人关上屋门,径直将他拖出来。
文钟正要大声呼救,蒙面人捂住他的嘴,缓缓摘下自己面纱。
“少主,我终于找到你了。”
“少主?你是谁?”
“我是隗将军的家仆,当年随夫人逃命,在你出生时还抱过你。”
“我不认识你说的人,也不是你的少主。”
“少主,你不是养延巳的孩子,你是弦国大将隗无仇的孩子,当年弦国为楚国所灭,你爹正是被养延巳所杀。”
“不,我不信你说的话,若是他杀了我爹,为何要收容我?”
“你娘亲在世时是名动天下的美人,不知有多少男子惦记,而他更垂涎已久。当年你爹本已打算归降,可他心生歹意谋害了你爹。那时候夫人正怀着你不到三月,一旦落入恶人手里,必定会让你胎死腹中。因而夫人在我等的保护下,四处亡命奔逃,你的心疾便是那时候娘胎里落下的病。”
文钟不断地摇头,可一切在他心底,却愈发合理合情。
“在你出生不久后,我们还是被养延巳捉住,夫人知道他做梦都想占有自己,便让他对天起誓收你为义子,带给你荣华富贵,如此才肯服从。我们这些仆人都被放走,可没过多久,便听闻夫人不堪受辱,沉河自尽了。”
“不!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少主,你见到的只是个婴孩,怎能说就是我?”
“少主,我虽认不出你,却认得琴。当年逃亡路上危难之时,正是此琴从天而降,令所有人包括歹徒昏迷。而夫人感到你在腹中踢她,率先醒来,我们才逃过一劫,而之后不久你便出生了。”
“你竟和我娘所说的,相差无几。”
“或许这一家人也曾对你说起,却省去了最重要的事,他们不是你的生身父母,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文钟呆若木偶,刺客握起他的衣袖:“少主,跟我走,我正是来救你的!”
这时候,门突然大开,养延巳冲进来一手将刺客摔翻:“大胆!竟敢擅闯我的府邸,拖出去就地问斩!”
此人顿时不敢再言语,眼神中生怕连累少主。
养延巳问道:“文钟,他有没有对你说些什么话?”
“不曾。”
“好。”
当夜深人静,所有人都该睡去,文钟黯然走到爹娘的屋外,正巧窗户竟未合上,虽然灯火已灭,却听到仍醒着的二人卧在榻上低语。
养延巳叹道:“唉,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那短命鬼的旧部仍思念着他们的少主。可他们要是知道,隗无仇有这样一个废物儿子,一定后悔冒此大险。”
文钟一颤,不慎踩中一颗碎石,踉跄之后好在未被发现。可更令他不曾料到的是,平日里温婉的娘亲,此刻竟也全然变了模样。
“都怪你!贪图人家的美貌,杀她丈夫也就罢了,只为快活几宿,竟答应捡这么一个病秧子回来。”
“夫人,你不知那隗无仇的妻子有多美,再说我不也是为了你好,咱俩多年无后,抱一个回来为我们养老送终呀。”
“哼,指望他?别说继承你的大业,将来咱们要是驾鹤西去,他连尸首都未必抬得动!唉,可怜我如此厌恶,还要装出慈母的样。”
这个不眠的夜晚,才几岁大的孩童守候窗外不知多久,泪水沾满了衣襟。身娇体弱的他,却用双手在土墙角落刻出两道深深的爪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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