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脑海里跟走马灯一样走过了我的一生,不是高高的院墙,就是高高的宫墙,我记忆里的天空下面总是有那么一堵墙,墙外面还是墙,一层又一层。
我看云舒给我的话本子,上面会写院墙外面有小孩的嬉闹声,有商贩的叫卖声。可我经历过,我知道院墙外面什么都没有。什么嬉闹声、叫卖声,都传不到后院来。
我灰暗的一生,不是在母亲身边学规矩,就是在床上养病,再接着就是给皇上管家,在皇上后院的床上养病。
我又何其幸运,碰到一群好友,尽管有些时候我不出去,我也能在她们给我的书信里面知道她们玩了什么,看了什么。我又遇到了裴言川和云舒,裴言川给我讲述大江南北的风景,云舒让我禁锢的思想得到一丝又一丝的光亮。
我想,这些足够了,不能太贪心。
毒发的很快,我的身体陷入了极端的痛苦中,我醒了好几次,见到了云舒,见到了几个孩子。我时常呕血,五脏六腑都扯着痛。但是我当着这些关心我的人,还是‘努力’地配合太医,喝药,只是控制不住呕吐。
云舒把年哥儿留在我的身边,年哥儿一点都不害怕我现在的样子,还和我睡在一张床上,给我讲故事,都是云舒给他讲过的小故事。
我被他逗笑,他讲的前言不搭后语的,要不是我听过云舒给他讲故事我都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他见我笑了,以为自己讲的很好,一个接着一个的讲。
我这一生,没有孩子,但是死前却有三个孩子伺候我,喂我进食,替我穿衣。
云舒放方家的人进来见我了,我本以为我最后一次见母亲,两个人能好好说最后一次话,可看到母亲身边几个年轻的小姑娘,我便没有话要说了。
母亲并没有开门见山地说,她见到我被吓到了,我看起来比她还要苍老几分。
她扑到我身边,“我的儿。”
我看着母亲,“女儿不孝。”
她哭了起来,“怎么死的不是我 ,怎么不是我,我这把年纪,我活够了,为什么是我的儿。”我没有力气安慰母亲,母亲也没有力气哭太久,她很快便喘起气来,喉咙口发出‘呵呵’的声音。
“回去告诉父亲,我勃然大怒,把人都赶了出去。”我对母亲说道,“母亲保住身子,我要先走一步了。宫里不便久留,母亲快回吧。”
母亲不肯走,扒拉着我的衣袖,毫无形象,“予微,予微!”
我最后一次见我的亲人,我不舍地看着母亲的身影消失。
死前,云舒又为我做了一件事情,她把年哥儿过继到我的名下了,说我不能没有孩子送终。我有时候都在想,沈家那样的地方,怎么能养出云舒这样的女儿。
云舒那么了解女子,能从方方面面为女子考虑,为予歆,为林雨,她知道她们的不甘,顺应大启的规矩,让她们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实现自己心中的抱负。
现在,她怕我以后没人送终,把自己的孩子送给我。
我这一生还是值的,所以我死的也没那么痛苦了。